“原奶中有88%的含量是水,如果加工不当,剩下的12%的营养再打折扣,营养价值就会变得很低。由于奶源的限制,以及成本的考虑,国内一些企业所采用的消毒加工办法已经损害了鲜奶的营养。”
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睡在仓库前的民房里,身上穿着泛黄的白大褂。这间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一股带着牛粪味的风从窗户灌入。这个人叫陈小章,是宝山牧场四个奶牛老板之一。
可能是因为最近光明牛奶的事情,陈小章显得有点紧张,听到有记者进来,陈马上从躺椅上起来。在满屋子难闻的臭味里,陈小章无可奈何地说:“香的东西早就拉到城里去了,留下的全是臭的。
一头牛赚1500
同“选好牛、出好奶”的广告不同,作为光明乳业奶源之一的宝山牧场风光并不秀丽:几排仓库样的旧房子,奶牛半躺半站地圈养在牛棚里。
陈小章的奶场本在长兴岛,因为交通不便,1997年,陈便把奶场搬到了宝山牧场,现在陈共养了近200头牛,他隔壁的三户邻居也各养了200头牛。
陈小章这里产的所有牛奶都供应给光明乳业,单价是每吨2200元。
“这个价格几年来就没有发生过变化。”陈说。他的奶牛现在一天能产奶24公斤多,这在上海也是一个比较高的数字。一般一头奶牛一年的产奶期是305天,陈的奶牛年产在7.5吨上下,价格在16500元。
一头牛每天吃的饲料费用大概需要30元左右,每年需要11000元。另外陈还雇佣了10个员工要付工资,摊上每头牛的医疗费用,以及每年20%的淘汰率。还有每年要交付8万元租费给宝山奶业管理站。
“我这里每头牛一年能带给我的利润差不多1000到1500元。”这样粗略算下来,近200头牛,每年可以给陈小章带来20万元左右的收入,“比你们城里白领的收入估计高一点,但我们没有双休日,这活还又累又臭。”
陈小章告诉记者,现在的利润越来越低,奶价没有提高,但饲料价格在2003年开始却大涨,外面市场上牛奶市场的发展很快,但养牛的却没有多少发展。
24万吨产量和48万吨需求
陈小章的奶场并没有因为牛奶市场的发展而获得多大的重视。因为修路,很快宝山奶场将不存在,陈小章将再次搬迁。
“那8万的房租,几乎是宝山当地政府能从奶场得到的惟一好处。”陈说,“我们又不缴纳多少税,所以奶场在当地并不受欢迎。”
按照上海的规划,上海的奶牛基地将来主要集中在崇明岛、南汇和浦东。陈原本打算把自己的奶场搬到崇明岛。
“现在看来搬不过去了,听说市里规划可能要搬到江浙附近合适的地方去”。陈小章跟另外三户已决定把奶场迁到山东曹县,为当地一家叫营香乳业的企业供奶。
“虽然山东的牛奶价格低了点,但其他成本也明显低得更多,饲料房租都低下不少,计算下来还是比在这里更合算。 ”陈小章说。现在宝山区共有的4000多头奶牛,大部分将外迁。按照上海奶业协会提供的数据,上海目前有60000头奶牛,这个数字跟20年前比,没发生过变化,但牛奶市场在这20年里却以每年30%以上的速度增长。
“很多地方甚至还有杀牛和倒奶的现象。”上海奶业行业协会副秘书长顾佳升告诉记者,“但事实上上海这6000 0头奶牛产的牛奶根本无法满足上海的鲜奶市场。”上海每年的原奶产量在24万吨,但每年鲜奶的消费量却在48万吨以上。
虽然有蒙牛、伊利等外地品牌进入上海市场,但是由于距离原因,他们很难提供鲜奶。记者在家乐福、易初莲花调查发现,上海市场的鲜奶基本上由光明、三元全佳、均瑶等几个品牌把持。
顾佳升告诉记者,由于上海土地价格较高,浦东的奶牛基地也会外迁。这些基地将外移到土地较为便宜的江、浙等地,“但鲜奶的供应半径一般在300公里左右,远了就做不了真正的鲜奶。”顾佳升说,在欧洲,大城市周边仍然有不少奶场,为城市供应鲜奶。
但在中国,因为允许拿奶粉还原鲜奶,所以就算没有原奶供应,照样可以有鲜奶上市。这也正是为什么牛奶市场飞速发展,但原奶价格几年不变,甚至奶牛基地还在缩小的原因之一。
“媒体上不是报了么,市场上至少20%的鲜奶是用奶粉还原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新西兰奶粉代理商。”陈小章说。
卖奶的不如配种的
陈小章觉得很无奈,叹道:“钱都被光明赚去了。”在陈小章看来,牛奶行业中,大部分的利润都在加工企业那一头,另外他们的势力还伸入到奶源的前端。
陈指了指墙上的一张海报,那是一张关于公牛的大图片,海报底下写的是上海光明荷斯坦牧业有限公司。陈小章他们这里牛的配种用的都是这家公司的公牛冷冻精液。
上海光明荷斯坦牧业是一家销售公牛冷冻精液的公司,去年它的冷冻精液的销售总额就达到了483万元。
因为是从美国、加拿大等奶牛育种发达的地方引进遗传优秀的活牛、胚胎和冻精,大大丰富了上海公牛的血缘。目前上海养牛户基本都从光明荷斯坦购入配种精液,以改良奶牛,提高奶产量和质量。
陈小章奶场的奶牛现在7500公斤的单头年产量,已经远远高于全国平均3500公斤。
目前中国这样的良种及改良奶牛比重仅有60%,但在发达国家,良种奶牛的普及率达到了90%以上。
陈小章的奶牛已经纳入了上海“公牛后裔测定体系”,由于公牛本身不能产奶,因此需要通过他们的“女儿”的生产性能,如产奶量、乳脂肪、乳蛋白等指标,来测定其遗传基因的优劣。
鉴定一头公牛所需要的“女儿”数量至少要80头,目前上海及江苏浙江地区已有2万头牛被纳入了该体系,研究人员根据后裔的育种成绩,对种公牛进行排名,只有排名最靠前的10%的种公牛才能被留选并推广,其余的被强制淘汰。
在光明荷斯坦,有一头“头号公牛”,其一年的冻精销售总额达到了219万元,基本占了光明荷斯坦一年冻精销售额的一半。
“只有好牛才能出好奶,这是全球奶业的共识。”顾佳升说,“虽然上海奶牛的质量从全国来讲已经不错,但跟国际上比较还是相差太远。”
顾佳升在2003年去过一次新西兰考察奶业,对象是新西兰最大的一家奶业公司叫Fonterra集团,这家公司的股东是分布在全新西兰的1.3万户养牛户,占全新西兰全部奶农的94%,是一个全国性的合作社,股东们不仅为加工企业提供奶源收取奶款,还理所当然地分享加工企业在国内外市场上赚得的利润,因为他们才是企业的主人,加工企业的总经理及职工都不过是为他们打工的雇员。
这样的情况下,才有了新西兰的好牛,并有了新西兰好奶。这一点上,蒙牛、伊利已经开始在做,蒙牛扶持发展了养牛户2.6万户,通过与供奶户签订订单的方式结成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共同体。伊利还建设养殖基地,把奶场迁进来。
“我们牛奶市场的最大问题其实在奶源上,只有优质的生乳才能加工出优质的乳品。”顾说,“关键是乳品加工企业和牛乳生产者之间的利益机制,有待进一步的合理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