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法国医科学生欧尼斯特·杜彻斯尼和英国生物化学家亚历山大·弗莱明,相继在1897年和1928年从霉菌中分离出了第一例抗生素——青霉素时,他们恐怕想象不到,在几个世纪之后,这个重大的发现会对人类和一些动物造成严重威胁。
近期,英国政府发布报告称,预计从现在起到2050年,每年将有1000万人死于耐药细菌感染,这个数字甚至超出了目前因癌症死亡的人口数量,因此,必须立刻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采取措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问题就出在抗生素上。这个曾经在整个20世纪拯救了无数人生命的“英雄”,却因为人们的过度使用而正在逐渐失去它的效用。在某些攻击人类健康的病原细菌面前,它甚至完全无能为力。而人类最终将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即使是像尿路感染这种最轻微的细菌感染,都可能演变成为诸如败血症这种扩大性的严重细菌感染,而那些需要使用到抗生素的医疗手段,例如器官移植、化疗、心脏病手术等,则会因风险太大而无法进行。
英国政府的报告刚刚发布不久,美国医院发生的实际病例便印证了这一担心。据美国媒体报道,前不久,宾夕法尼亚州一名患尿路感染的49岁女性患者,其尿液中被检测出含有MCR-1基因的携带细菌,这种新型耐药细菌会导致人体对粘菌素产生耐药性,而粘菌素是用来阻止细菌感染的抗生素的最后一道防线,通常只在其他抗生素未能起效的情况下才会使用。这是美国首次在其居民身上发现MCR-1基因的携带细菌的病例,美国卫生机构将此称作“一场噩梦”。美国疾病控制及预防中心主任托马斯·福里登表示,尽管这是美国的首例病例,但可以预见,不久之后还将有更多此类“超级病毒”病例的出现。
据欧洲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今年3月公布的一项研究,中国、德国、加拿大、英国、丹麦和瑞典均已发现携带MCR-1基因的细菌在人身上出现的病例,法国的一些饲养动物(火鸡、猪),以及鸡肉、猪肉、香肠等中,也检测出该细菌的存在。
目前看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这位病人还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她所携带的耐药细菌对另一个家族的抗生素——碳青霉烯类抗生素没有耐药性。
真正的危险在于,细菌之间能够非常容易地进行遗传物质交换,就像美国上述病例一样,细菌通过质粒感染获得了MCR-1基因,从而对粘菌素有了耐药性。如果这种对粘菌素有耐药性的细菌与对碳青霉烯类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进行遗传物质交换,使碳青霉烯类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也携带了MCR-1基因,后果将不堪设想。
美国疾病控制中心的贝丝·贝尔医生说,“这就像是一个拼图,所有的碎片凑在一起才能拼出一个能够抵抗所有抗生素产品的东西,而对于美国来说,MCR-1质粒就是整个拼图欠缺的最后一个碎片。”
近些年来,尽管各国专家一再发出关于抗生素的呼吁和警告,可是抗生素滥用的现象却屡见不鲜。
巴黎比沙医院细菌学实验室主任安托纳·安德蒙说,“目前,对每个病人,我们几乎总能找到一种或几种能够发挥效用的抗菌素,但是,今后总会出现一个病人,对所有的抗生素都有耐药性,那样的话,治疗起来就太困难了。”
2012年,法国国家公共卫生监控所第一次作出了对耐药性患者的估算:法国共有15.8万人具有多重耐药性,也就是说,对多类抗生素具有耐药性,这其中有1.25万人死亡。
抗生素的耐药细菌究竟是怎么来的?法国阿勒弗尔国立兽医学校的研究学者、耐药细菌问题专家伊夫·米尔曼解释说,“对抗生素的耐药性早在人类发现抗生素之前就在自然界存在了。实际上,抗生素是一种作用于细菌的化学物质,它的效用就是将细菌杀死或者抑制细菌的生长和繁殖,它本身也是一种细菌。当一种细菌产生了对抗其他细菌的抗生素后,就会具备耐药性的基因,以便不会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毒药的毒。而细菌的进化速度非常快,为了自我保护,它们会互相合作,进行基因交换。”
由于抗生素的过度使用,无论是在人类医疗还是在畜牧养殖领域,耐药细菌都存在着被选择的生存压力。在与不同的抗生素接触时,具有一种或多种耐药基因的细菌会战胜那些不具备耐药基因的细菌,在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中存活和繁殖。
多重耐药细菌是无处不在的。伊夫·米尔曼说:“我们吃的食物,例如牛奶、奶酪、鸡蛋、肉类都不是无菌的;如果食品制作车间的卫生条件不够理想,也可能感染耐药细菌。”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食品都必须经过消毒才可以吃,实际上,即使这些细菌获得了耐药基因,也不等于它们就是致病性的,反而是我们每年吃掉的上亿瓶抗生素药物会使我们最终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