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县永安镇三新村返乡80后大学生夫妇肖建飞、赵雪雯，在自己兴建的农场搭建种植红提葡萄的大棚支架。
“家庭农场”听起来很美丽，但本刊记者在走访多名“农场主”后，眼见他们化解耕种困境、壮大现代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所发挥的实际作用，同时触碰到他们遭遇的现实羁绊。
本刊记者 张守帅 张彧希
进入8月，李正奎终于领到了梦寐以求的营业执照，名称为“彭州市佳源生猪养殖家庭农场”。工商部门盖下的那个红圈圈，他摸了又摸，边瞅边笑。
他开创了彭州(微博)的先河，别人羡慕又调侃他的地位——当地养殖类家庭农场的“鼻祖”。而据成都市政府新闻办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6月30日，全市家庭农场累计登记517户。尤其在今年上半年，新登记283家，较去年同期增长8.75倍。
自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提发展“家庭农场”，该词就频现于各地雷竞技ap官网入口 部门的报告。作为国家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成都率先完成了农地确权颁证，这无疑为土地向适度规模流转、发展家庭农场创造了适应条件。
本刊记者近日选择彭州、新津(微博)、崇州(微博)、大邑(微博)等成都三圈层的雷竞技ap官网入口 大县，走访多名“农场主”，调查这项力图改变传统雷竞技ap官网入口 经营结构的政策对化解耕种困境、壮大现代雷竞技ap官网入口 发挥的实际作用，以及遭遇的现实羁绊。
为啥要当农场主？
不少人心存疑问，盛行多年的合作社同样是法人，为何还要搞家庭农场？
彭州市丹景山镇武备村的李正奎，就面临这样的选择题。李正奎家从爷爷辈就在贩卖生猪，他14岁时就走上养殖这条道路，在其口中是“家族传统”。2013年，他家的养猪场壮大到三四千头，以至想动员20多岁的儿子继承“家业”，从那开始他就谋划办一个经营实体。
成立合作社是一种思路。按照我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的相关规定，成立合作社，底线是必须有5名以上的成员。李正奎的朋友圈里有这么操作的，相关程序注册并不繁杂，再找上四户人家的“户口本”，轻易当上“理事长”。
李正奎对这种方式动过心，更多的却是忧心。“也许别人并不是养猪的，被我生拉过来凑数。”他说，不少农户是“甩手掌柜”，不参与生产经营，更不愿承担合作社的亏损，一旦有盈利又要分红。还有，正如彭州市农发局相关负责人吴昭明所分析，这样的“合作社”一旦申请，扶持资金纠纷就来了，“专项扶持资金只能用于合作社发展建设，而不得用于发放工资或拿去分配，‘社员’也许不会考虑这些。”
家庭农场为李正奎打开了另一扇窗。成都对家庭农场的界定标准，主要有三个要点，一是以家庭为基本经营单位、家庭成员为出资主体并承担责任；二是家庭收入来源以雷竞技ap官网入口 为主；三是对种养殖适度规模的要求，比如种植面积要在50亩以上，养猪不得少于500头。
终于，经过一系列条件审核，李正奎成功越过“5个户口本”的限制，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个经营主体。对他来说，家庭农场除了具备法人资格外，相比养殖大户，更具有公信力。“下一步，我会搞种养结合”。
上述雷竞技ap官网入口 官员说，产权关系明晰的家庭农场出现，或将推动部分合作社向家庭农场转型，使农村真正出现适合适度规模经营的主体。家庭农场，并不是否定专业合作社，相反，它将改善合作社的基因。有专家设想，今后的农民合作社，有望成为多个家庭农场的联合体。由于每个农场都是有活力的经营“细胞”，“空壳化”也许不会再上演。
纠结的户籍限制
投身家庭农场的这批创业者中，不仅有农村人，也有城里人。
刘成钢是其中一个。他从事了十多年的国际贸易，2008年时手中有一笔“闲钱”，他和妻子商量着换辆好车，而到农村转了一圈后，他们决定投资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更令亲友诧异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竟然放弃外贸和城市生活，夫妻二人搬到田头，安心当起“农夫”。
刘成钢的“试验田”有350亩，采取种养循环经济模式发展有机蔬菜和有机畜禽养殖，种的几乎都是订单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每年春节后，他会召集合作客户开年度“订货会”，根据菜品计划，敲定年内蔬菜种植品种和产量。今年他还打算实施直销、代理、电子商务等。
“家庭农场”概念提出后，刘成钢陷入了纠结。去年，他曾向本刊记者表达忧虑：“我这里就是家庭农场，可我没有农村户籍。”
家庭农场并没有对户籍做要求。但雷竞技ap官网入口 部去年开展的家庭农场统计监测调查中，确立的统计口径为：经营者具农村户籍、以家庭成员为主要劳力、雷竞技ap官网入口 净收入占总收益的80%以上、经营规模粮作50亩以上、经作20亩以上，土地流转期限在5年以上，还要求无常年雇工或常年雇工数量不超过家庭务农人员数量。
按照这个标准，刘成钢无法注册登记。
一些专家、学者和雷竞技ap官网入口 经营者的意见则认为，成都已实行城乡统一的户籍制度改革，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城乡居民均可以成为家庭农场经营者，因此家庭农场不必限定经营者的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户籍或农民身份。换句话说，像刘成钢般的“大户”是事实性存在。
今年初，本刊记者曾就成都土地流转进行过一次深入调查，工商资本下乡的踪迹随处可见，外界对于这种现象也有不同看法。一种观点认为，社会资本投向雷竞技ap官网入口 领域，是支撑雷竞技ap官网入口 规模化发展、迈向现代雷竞技ap官网入口 的突破；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资本到农村大规模“圈地”，不仅会使粮食种植面积减少，还存在过度参与城镇建设的迹象。
这或是雷竞技ap官网入口 部门的审慎所在。在省外，山东省明确要求有农村户籍；在省内，凉山州(微博)也有类似明确要求。而接触的成都基层雷竞技ap官网入口 干部对此莫衷一是，有的说必须要农村户籍，有的说不受限制。
刘成钢最终享受到了大邑县灵活的政策。该县要求城镇户籍经营者必须经营满3年，且流转土地时限不低于15年，按此要求，刘成钢还是拿到了家庭农场注册登记证书。他这样揣测：“可能是防止有些人一时发热，‘圈’了地不种，或种上一两年就跑了。”
“新农民”与种植大户不同
新津县新平镇宝墩村，拥有两个已注册的家庭农场，法人代表分别叫杨波和李仁君。他们代表了目前家庭农场的两种主要生成方式：“新农民”和传统“种植大户”。
李仁君更像是一个种植大户的转身，而非转型。在成立家庭农场前，李是村上有名的种植能手，自己流转来80亩地育种。去年，叔侄三人抱团后，又流转来400亩地搞种业。然而，三人碰头时间不多，家属们也各自搞养殖，组织关系较为松散。出于不愿讲述的原因，他本人今年独自跑到临近的大邑县流转了400亩农地经营。
杨波的经营思路清晰，受保护宝墩遗址的限制，他所流转的区域只能种粮油作物，且不能改变地形。据他测算，种植稻米每亩投入1300元，收入1500元，利润只有200多元，连同国家补贴在内，每亩收益不过500元。
他拿着农场的CAD地块平面图分析：“785亩看起来不小，但是分成了300多个地块，最大的3亩，最小的只有1-2亩，大型器械派不上用场。”要提高产值，只有在每个田块精耕细作，或者改变种植结构。他想到做有机粮油。他即将拿到有机转换证，然后注册商标品牌，着手搞深加工，向产业链条高端延伸，甚至下一步启动一三产业互动。
这个明确的目标，把他的成员们紧密联系在一起。杨波的家庭农场内部分工明确，有负责财务的，有负责种植技术的，有负责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机械的，有负责后勤保障的，初步形成了公司化的治理结构。杨除了掌舵全局外，更重要的职责是利用在外打拼18年所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开拓市场。
同样，在崇州人詹天兵眼中，“家庭农场实质上就是企业，至少是一个小微雷竞技ap官网入口 企业。”他说，与作为种植大户的自然人不同，家庭农场获得了法律认可的市场主体地位，可以大胆放心地经营。“企业就应理顺管理机制，建立财务制度，这样才能更好地对接市场，更好地获得信任。”
雷竞技ap官网入口 部门的人也喊明，家庭农场如果没有精打细算的制度设计，很难申请到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扶持资金，“连账都没有，怎么证明这笔钱用在了雷竞技ap官网入口 上呢？”
得和农户搞好“关系”
调查中也了解到，成都的“农场主”在经营中，也受到生产要素自由流动迈入深水区所遭遇的瓶颈制约。
首先是缺少规模化经营的配套用地。由于农场主流转的是耕地，不能改变土地性质，也就无法匹配晾晒场地、雷竞技ap官网入口 深加工场地等。
这不，虽然即将进入收割季节，杨波却高兴不起来。困扰他的这块“心病”，从去年开始就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60万斤稻谷收割了，往哪儿放？“700来亩地的水稻，平均每天要收10万斤。没有地方晾晒就只有赶紧出手，被收购商压价，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说去年因此造成的损失就在6万元左右。
就目前的政策而言，这个问题几乎无解。杨波只有将稻子拉去工业园区的公路上晾晒，还要赌是否会避开阴雨连绵。
刘成钢同样无法建设厂房进行深加工。不过，他采用了一个“远水解近渴”的办法——与资阳(微博)一家农企签订合作协议，承包了这家企业的一条生产线。“我需要时，生产线只为我服务，我不用时，企业可以拿来它用，相当于找了一家企业代加工。” 他希望在各项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方面，能得到政府支持。
“农场主”们的苦恼，还有那个“永恒”的难题，融资难。“就算把所有证照摆在银行面前，人家也不给贷款。”李正奎说，这些年，他靠着自己的信用贷款，每年仅能从信用社贷来2万元，显然是杯水车薪。李算了笔账。每月饲料大概需要40—50万斤，而饲料厂现在一律不赊账，一年的流动资金要在300万元以上。
成都市政府政研室在走访11户“农场主”后，建议政府建立分类补贴政策，对于从事粮油、蔬菜、畜禽、水产及育种制种的家庭农场，适当提高财政资金的补贴标准。此外，深化农村产权改革，进一步完善农村土地、房屋产权权能，增强抵押融资功能，从根本上解决“融资难”。
本刊记者此次调查了解到一个新问题，即农场主的长期经营，还要看农户流转土地的“契约精神”。成都部分获得高额收益的雷竞技ap官网入口 企业，正面临农户单方面“解约”的问题。
一位农场主很无奈地说，“租期太短，根本不敢对土地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他的土地流转期限最长只有5年，最短只有1年，虽然一直想把田块整理得更大、更平，却无法实现。他最怕“地种到一半，农户却收回去不让种了”。同样，为了搞好与农民的“关系”，李正奎目前正投入资金修建沼气池、铺设直达周边农民家的输气管道，免费供气给农民使用。（文章来源：《新城乡》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