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动机：2002年市商务委牵头启动早餐车工程，本是为了让市民更便利地购买早餐，同时挤掉卫生堪忧的黑餐车市场。但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发现，如今正规早餐车不仅没有挤掉黑餐车，反而艰难维系或退出市场。而且近年来早餐车鱼目混珠，占道经营等现象日益严重。市市政市容委近日提出，下半年将规范整治城市道路公共服务设施，其中就包括早餐车。此外，部分区县已计划逐步清退早餐车。这是否意味着，曾经遍布大街小巷的早餐车，不久后将在本市消失？
每天早晨，在公交站、地铁口看到早餐车，买一个鸡蛋灌饼、一杯豆浆垫肚子，而后匆匆赶去上班。这是很多身在北京的上班族们解决早餐的普遍方式。
2002年市商务委牵头启动早餐车工程，全市早餐车一度超过千辆。市商务委消费促进处副处长殷亮近日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目前由佳明佳（金三元）、首钢饮食、千喜鹤、成龙华天4家早餐工程企业经营的正规早餐车仅剩400辆左右。
另据北京市餐饮协会去年底公布的数字显示，全市共分布有约8000辆非正规早餐车。
正规早餐车为何会萎缩？无任何手续的黑餐车毫无卫生保证，所售食品相对单一，为何大多生意红火？北青报记者昨日在城区多处实地探访，试图探究早餐车市场乱象。
调查
乱象一
黑餐车随处可见
昨天早上7点，从定福庄到慈云寺桥，北青报记者沿途看到，凡是有公交站和小区的地方几乎都有早餐车，少则一辆，多则四五辆，总数有近二十辆，其结构基本都是在三轮车上罩着塑料膜或玻璃。只有十里堡华堂过街天桥下，停着一辆无人经营的金三元蛋形早餐车，灶台、支架、包装袋在车内随意堆放着。其对面就是两辆三轮车改装的黑餐车，一家卖鸡蛋灌饼，一家卖卷饼，车前都聚集了不少食客。
两辆车的老板均表示，金三元早餐车已闲置多日。“先后有两拨人经营那辆车，但是生意不如我们。”卖鸡蛋灌饼的老板介绍，自己早上卖鸡蛋灌饼，中午卖凉皮，晚上卖烤串，一个月能有上万元的收入。
家住十里堡华堂附近小区的张女士，就是这些早餐车的常客。虽然附近的肯德基、麦当劳、紫光园、京味饺子馆等餐厅都出售早餐，但对她的吸引力远不如早餐车的鸡蛋灌饼、里脊夹饼和煎饼果子。
至于这些餐车是否正规，张女士并未分辨过，“有区别吗？”她反问。在团结湖附近经营早餐车的摊主明确表示，虽然自己的餐车“不正规”，但丝毫不影响生意。
乱象二
正规早餐车违规现场制作食品
在劲松、五道口、东四十条等多个行人集中地区，北青报记者发现，几乎所有早餐车都在制售鸡蛋灌饼。其他现场制作的，还有凉皮、煎饼果子、炒冷面、烤面筋、粥等各式食品。
而相关部门对正规早餐车最基本的一条要求，是不得现场制作食品，而是采用配送制，以保证食品安全。同时2008年商务部出台《早餐经营规范》，正规早餐车不允许现场加工熟食，只能售卖包装好的食品，并冷链配送到各早餐车网点。
但是包装好的半温早餐，对于市民而言其口感远不及现场制作的鸡蛋灌饼等。因此，食物口感成了正规早餐车的“短板”，从而难以与黑餐车竞争。
多名正规早餐车经营者向北青报记者吐苦水，即使公司配送了鸡蛋灌饼坯子，现场加热即可售卖，但口味仍不及黑餐车。为拉生意，一些正规早餐车的经营者开始偷偷在车内擀面，现场制作鸡蛋灌饼，而将公司配送的坯子摆在车前以防检查。
乱象三
正规早餐车被转包牟利
东四十条地铁口，山西人吴师傅（化名）和妻子、儿子三人操持着一辆成龙华天早餐车。“我是从一个北京人手里租的，每个月交五六千块钱。”他告诉北青报记者，自己是在经营多年黑餐车后，才从车主手中接过这辆正规早餐车的。尽管每天10点就要收摊，缴租之后，吴师傅一家三口每月能收入上万元。据吴师傅说，正规早餐车转租、转包的现象不在少数。
老郭（化名）在劲松一小区门口经营餐车，餐车车身斑驳，围挡处隐约可以看到“劲松街道便民服务餐车”字样。“这餐车的车主是街道的低保户，他租给我一月收两千多块钱。”老郭告诉北青报记者，自己租用这辆餐车已有2年时间，但自己只从中午干到晚上，早餐的经营则被租给另一名租户。不论是自己还是经营早餐的摊主都是自备食材。老郭介绍，两年以来，餐车从未被城管、工商、食药监等部门检查过。
乱象四
网上可随意定制早餐车
在定福庄路口，北青报记者见到一辆没有营业的蛋形早餐车，外形与正规早餐车一模一样，但车身没有任何公司名称。这样形似正规早餐车的黑餐车，在城乡结合部尤其普遍。
这些山寨版的早餐车从何而来？北青报记者在网上找到了大量定制、转租早餐车的信息。其中，北京某公司声称可制作与本市正规早餐车外形一样的蛋形早餐车，7000元一辆。其业务员表示，要做成哪种早餐车，只需拍一张原车照片，便可仿照制作，还可以印上各正规早餐车公司的名称。
除了定制，二手交易平台上有不少转让早餐车的信息。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去年六七月，出现过“劲松街道便民餐车”的多条转让信息，转让原因多为“无力经营”。
追访
早餐车或将退出市场
市商务委表示，市场上存在的大部分早餐车是各区县相关部门根据市民需求增设上路的，导致管理上涉及多个部门，存在诸多问题。例如，早餐车占道经营是由市政市容、城管等部门管理，食品卫生问题则应由食药监部门进行监管。市商务委相关负责人表示，商务委作为行业指导部门，并无执法权也没有其他管理手段，无法真正介入早餐车运营管理。
北青报记者则从城六区相关部门了解到，各区均在着力整顿早餐车市场，对于无任何手续的黑餐车，坚决取缔。
同时一些城区还在思考用新的形式替代早餐车，既满足市民的早餐需求，又能有效打击黑餐车，保护城市环境。
海淀区：下月起开始清退早餐车
北青报记者从海淀区商务委获悉，由于早餐车占用便道等公共资源，影响市容环境，存在安全隐患等问题，目前该区已制定清理早餐亭专项行动工作方案，逐步清退各式早餐车。7月份为告知、检查阶段，将协调首钢饮食公司对其早餐车自行清退，无营业执照或存在违法建设的早餐车则由各街道、乡镇要求其自行拆除。8月1日起为清理阶段，对于不主动清理的早餐车，各街道、乡镇按照相关法律程序，配合城管等部门集中开展清理。
“我们一直在与产权单位协商，推动早餐车尽早退出海淀区，但能推动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海淀区商务委有关负责人表示，早餐车经营12年，涉及多方利益，因此现在要清理退出难度很大。待早餐车清退后，该区将启动新的早餐工程，包括与资质齐全的大型连锁企业合作建立固定早餐门店，鼓励机关、学校开放内部食堂等，以改善居民吃早餐的条件。
西城区：扫二维码识别正规早餐车
西城区商务委有关负责人向北青报记者表示，西城区共有174辆正规早餐车，由千喜鹤公司统一管理，该区将不会再增加早餐车的数量。该区近期已协调早餐车产权单位，基本实现上午9点以后的非营业时间，早餐车均退路存放，并严禁出现早餐车转租经营等违规行为。
对全部174辆早餐车的经营地点，该区已分别划定。为治理仿冒正规早餐车的“山寨车”，该区已在所有正规早餐车上喷涂二维码。执法人员只要扫描二维码，经营者的信息就能显示出来，不能显示的均为非法早餐车。一旦出现卫生、投诉等问题，早餐车经营者将被要求停业整改，违规3次将被取消经营权。下一步，该区计划与大型餐饮企业合作，拓展早餐示范店的建设。
朝阳区：将新建改造90个早餐网点
朝阳区商务委表示对不正规早餐车，由工商、卫生、城管等部门定期进行联合执法，正规早餐车的营业时间不得超过上午9点30分。今年4月，该区商务委表示，将逐步推进新型早餐车升级、改造工作，新建、改造早餐售卖网点90个。
东城区、丰台区、石景山区：取缔无照早餐车
东城区城管委介绍，在日常检查中，将坚持按照市商务委给出的正规早餐车布点进行排查。不在布点底账上的早餐车即为无照经营的非正规早餐车，将一律按照非法占路经营进行取缔。
石景山区商务委相关负责人介绍，该区现存的首钢饮食公司正规早餐车共46辆，各执法部门依据职责对其实施日常监管。除了这些早餐车，其他任何形式经营的早餐车未经批准、占路经营均属于违法违规行为，均将坚决予以取缔。去年已清理非法早餐摊点70余处。
丰台区商务委也表示，一直在打击无任何手续的黑餐车。文/本报记者 李天际
对话
“我们感受到了危机”
对话人：北京成龙华天早餐公司总经理助理华巍
北青报：目前还经营多少辆早餐车？
华巍：我们还有111辆早餐车，都在东城区，但其中有十多辆生意不好关门了。公司在台湖建了加工厂，每天早上把烹制好的食品配送到每辆车。担心这些经营者自制熟食，我们每天派5名员工挨个检查早餐车，但还是有个别摊主为了迎合大家的口味，现场做鸡蛋灌饼。
北青报：很多正规早餐车的经营者认为自己无法和黑餐车竞争，这是为什么？
华巍：我们是做好了食品再送到每辆车，比如鸡蛋灌饼坯子，送到车上后，摊主简单加热再刷酱、夹生菜就能卖，口感确实和当场做的有差距。另外我们只允许在早上经营，收摊之后，摊主看到旁边黑餐车生意还那么好，自己都跑去做黑餐车了。
北青报：政府部门正在整治早餐车，你们有何打算？
华巍：我们也知道现在在整顿早餐车，确实有危机感。但是如果能把黑餐车都清退了，我们会不断调整食品种类，总有一些大家会喜欢。另外我们正在设计可移动、青砖黄瓦的新早餐车，8月底在前门、王府井、东单都能看到，到点就能及时退路存放，也不影响城市美观了。
背景
北京早餐工程变迁
2002年，本市启动早餐工程，在市民聚集的社区、街道设置早餐亭、早餐车，由指定餐饮企业统一配送早餐。当时，北京金三元阳光餐饮有限责任公司、北京首钢饮食服务公司、河北千喜鹤饮食股份有限公司、马兰拉面连锁快餐有限公司、湖南成龙华天放心早餐工程管理有限公司成为中标企业。但当年，马兰拉面公司就因经营不善退出。此后，金三元公司，被佳明佳公司收购重组。根据市商务委的数据，目前4家早餐工程企业仍在经营的早餐车仅剩400辆左右。其中，西城区174辆、东城区111辆、石景山区46辆，海淀区、朝阳区、丰台区各约数十辆。
2009年，本市再次启动早餐示范工程招标，要求企业有独立加工、配送中心，自营早餐的固定门店不少于30个或流动早餐供应网点不少于100个。最终，龙胜众望、嘉和一品、首钢实业和眉州东坡四家企业入围早餐示范工程。
2010年，本市启动早餐经营示范店的申报、评定工作，并出台《早餐经营示范店规范》，明确鼓励“坐店”模式。同年，首批999家早餐经营示范店挂牌，遍布全市16个区县。
2012年，本市加快“坐店”经营早餐网点的建设，同一年市商务委下发文件，明确不再审批新的早餐车网点。本版文/本报记者 周敬启 李佳 董鑫（除署名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