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1日凌晨，一辆泔水车在簋街装货。
泔水车驶向河北廊坊一家养猪场。
一名女子准备用泔水喂猪。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敞篷车，铁皮桶，泔水四溢。
夜幕里，回收餐厨垃圾的泔水车，穿梭于街头巷尾的大小饭店。
记者调查，这些泔水车多是从大小饭店驶入北京郊区或是北京周边的养猪场，未经无害化处理直接饲养生猪。
早在2006年，《北京市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理管理办法》实施，餐厨垃圾必须交给取得资质的企业处理。
但簋街等地多家饭店负责人坦言，这么多年来，店里将泔水随意交由养猪户运走，“没有人具体过问。”北京一家处理餐厨垃圾企业负责人也苦笑，“连我们都没看见相关管理部门的监管身影。”
■ 暗访
北京餐馆泔水 河北猪场喂猪
4月10日晚10点，“京PF”车牌的小货车开始在建外SOHO附近游荡，“京PO”已将车屁股对准簋街上的烤鱼店，“冀RY”则驶进方庄遍布小餐馆的巷子里。
这些都是收餐厨垃圾的泔水车。
泔水车簋街“取货”
“京PO”的车斗装着10多个大号铁皮桶，停在簋街一家烤全鱼门外。这不是第一站，几只大铁皮桶已装满泔水。
车辆停稳后，两名男子下车，径直走进店里。五六分钟后，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白色塑料桶，桶里是满满当当的泔水，浮着红色油脂。两名男子将桶内泔水倒进大铁皮桶里，又返身回去。
20多分钟内，两名男子往返10多趟，将车内的大铁皮桶装满。随后，这辆车直接在辅路一路逆行数百米，驶上主路。
记者一路跟随，“京PO”最终进入南六环外的大臧村附近养殖区。
3小时串七八家饭店
11日凌晨1点，停在簋街一家川菜店门口的“冀RY”装完泔水后发动。
离开簋街后，该车径直开往中日友好医院附近一所大学。20分钟后，该车又驶往地铁惠新西街南口站附近一家饭店。
当日凌晨1点至4点，“冀RY”从东城游走到朝阳，光顾了七八家餐饮店。
凌晨4点30分，车辆停在西坝河南里小区门口。
此时，车上数个大铁皮桶已满，泔水一路遗撒到小区门口。
两名男子下车后进小区，拎出四五个大黑塑料袋装的餐厨垃圾，摞在大铁皮桶的间隙上。
随后，“冀RY”紧随另外一辆装满泔水的货车，经京沪高速直奔廊坊，
泔水流向河北养猪场
早晨8点多，两车驶进廊坊市万庄镇李纪营村附近一排远离村子的院落。
院落内猪叫声此起彼伏，记者佯称收购生猪，走进院子。看门男子上下打量，“你们跟猪头儿联系没？没猪头儿介绍我们不卖猪。”说罢催促记者离开。
另一名男子称，他们在这养猪不久，还没卖过猪，“你们赶紧走。”
记者看到，该院落由七八个小院子组成，每个院内都停有卡车，车上均摆放着运输泔水的大铁皮桶，整个院区弥漫着泔水发酵的腐臭味。
刚从北京市区运输泔水的“冀RY”就停在一个院子门口，运输泔水的两名男子正将装满泔水的铁皮桶搬到院内。
据称泔水猪销往各地
这些院子里建有数排猪舍，猪舍前放有多个大铁皮桶，院内垒着土灶，土灶上放有一个直径近两米的铁制容器。
一名女子正将大铁皮桶内的泔水倒进铁制容器，油水飞溅。倒满后，女子用铁锹往容器内搅了几下，捞出泔水里混着的塑料袋和一次性筷子等杂物，然后将泔水装进小推车，径直推到猪舍，倾倒在食槽里。
猪舍里，至少两百斤重的生猪哼叫着扑向食槽。
“我们在这养猪好几年了，猪长成后，很多车来拉，河北、山东、北京牌照的车都有。”喂猪女子说。
■ 现状
每月给饭店钱 泔水车受欢迎
4月14日晚12点至次日1点，簋街东口，一小时内就有十几辆泔水车驶进驶出簋街。
簋街中段一家经营川菜的饭店门前，一辆泔水车正在朝铁皮桶内倒泔水。
饭店王姓经理称，店内一天产出的餐厨垃圾能装满两个1.5米高的大塑料桶，“每天得有两百斤，从来都是喂猪的拉走。”
他说，的确有政府部门的人来通知过，要将餐厨垃圾交给有资质的企业收集，“没办法，垃圾桶一满，再产生的泔水就没地方放，等不及给正规渠道。喂猪的泔水车一来，我就让他们随时拉走了事。”
这家饭店相邻的一家烤鱼店老板透露，经常有拉泔水的来询问泔水卖不卖，从前年起，他们店的泔水都是固定包给了一名猪场主拉走，“一个月还给我700块钱。”
4月17日，北京一家有资质处理餐厨垃圾的企业相关负责人透露，北京街头泔水车乱窜，但作为正规的餐厨垃圾回收企业，却经常陷于泔水收不上来的困境。
“大多数餐饮企业要么跟我们的回收工人说没有餐厨垃圾，要么就把混着餐盒、一次性筷子的垃圾给我们。”该负责人说，据他了解，正规餐厨垃圾回收企业根本“吃不饱”。
“按照北京回收餐厨垃圾的现行规定，我们回收餐饮企业的餐厨垃圾，不给餐饮企业钱，也不向他们收费。”该负责人苦笑，街头泔水车“比我们有竞争力”。
■ 监管
“规定很详细，监督不到位”
2012年3月1日施行的《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规定，餐饮服务单位应当单独收集餐厨垃圾，并委托有资质的生活垃圾收集、运输、处理专业服务单位进行集中处理。禁止无资质的单位和个人收集、运输餐厨垃圾。
按照规定，市政市容行政主管部门负责本行政区域内生活垃圾管理工作。餐饮单位违反条例规定处理餐厨垃圾的，将责令停业整顿，并处以5000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最高可被吊销执照。无资质单位和个人违规收集运输餐厨垃圾，将暂扣车辆，没收违法运收的餐厨垃圾，并可处5000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
4月14日晚，簋街多家饭店负责人坦言，这么多年来，店里将泔水随意交由养猪户运走，“没有人具体过问。”
北京一家处理餐厨垃圾的企业负责人坦言，拉泔水的给餐饮店一些蝇头小利，泔水都运走喂猪或熬地沟油了，“连我们都没看见相关管理部门的监管身影。”
今年1月23日，市政协十二届一次会议召开记者会，曾进行过垃圾分类专项调研工作的市政协委员任学良称，北京的餐馆众多，据不完全统计，每天要产出的餐厨垃圾在3000吨左右。2012年，北京市政市容委和北京市财政局下发了文件，鼓励、支持机关单位和大专院校集体食堂就地处理餐厨垃圾，去年也拿出了一笔资金，“到目前为止，据我了解，这笔资金还没有动，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大专院校安装了餐厨垃圾的处理装置。”
采访中，记者就北京餐厨垃圾目前的日产生量、日处理量、监管措施等咨询北京市政市容委，截至发稿，尚未得到任何回复。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永生
